[VIXX] 《Chained up》：感謝被控制的自由

　　一開始喜歡VIXX是被他們「Voice/Visiul/Value（聲音／視覺／概念）」的三位一體完整呈現所吸引（我稱之為綜合藝術），但更讓我著迷的卻是「in Excelsis（至高的）」。對我來說這個詞不僅代表了VIXX對極致聲音、視覺、概念的追求，也代表了他們作品中透過極與極的對立所展現的強大情感能量。
　　為了了不起的你成為Hyde，為無法實現的愛情而自願變成替對方實現願望的詛咒人偶，徘徊於失去愛人的現實與夢境Eternity迴圈中，在分手後仍機械地活著、卻因無法刪除Error的感情而Error－－那些讓VIXX成名的「黑暗」概念，都是基於對愛的「執著」。VIXX不只是呈現黑暗而已，他們確確實實地肯定這些黑暗，肯定人在情感中會成為另一個自己，讓我感受到瘋狂、偏執、自溺......這些難以啟齒的恐怖黑暗，都是我身為人無法逃避的必然。


　　然而我對如此傾心的VIXX卻也有著擔憂與不安：不說「概念偶像」本來就是個逼死自己的危險設定，讓他們一舉成名、奠定基礎的黑暗路線又能夠走多久？即使一開始是發自內心的演出，久了也會變成只是表面形象。黑暗的確是人的必然，但人不可能一直如此的。
　　我想這樣的危機VIXX一定也感受到了，所以用毫無矯飾的《Boys' Record》替第一階段做了收尾，然後以小分隊LR的《Beautiful Liar》找到不須戴著面具的理由，預告下一階段的開始－－第二張正規專輯，VIXX究竟要如何既不自毀根基又有所成長呢？

　　「彈性」是我在《Chained up》裡聽見的答案。
　　〈Chained up〉主歌弘彬的低語與副歌揚起的「Nananana Nanana Nanana」成為反差；充滿力量的電吉他低音音效延續到〈Maze〉，人聲在「MAZE running running, MAZE running running」做了高低音差的彈跳，就像是碰到迷宮內側的牆反彈一樣；〈Stop It Girl〉以半音下行的「無法表情管理」表現深陷，「Stop!」的頓點就如心動怦然；〈Hot Enough〉以輕柔綿密的韻律和著嘆息往高潮推進，然後在〈Spider〉引起的急促呼吸中尖叫著「break down」；〈亂糟糟〉「妳這女人、妳這女人、妳這女人」的輕快語調難掩甜蜜滿足；〈Heaven〉用「A.N.G.E.L.妳的ANGEL，H.E.A.V.E.N.妳的HEAVEN」大合唱拉起了彼此的手，躍上明朗的藍天；最後，〈現在我們〉跳著三拍子的華爾滋，溫柔而悠揚的「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」彷彿望進彼此眼裡，一切都盡在不言中。

　　或許會有人因為《Chained up》「太鬆」而感到不習慣，畢竟VIXX過去最吸引人的就是極與極之間左右拉扯的緊繃張力；但，我在〈Chained up〉最開頭的揮鞭聲中隱隱感受到，張力的存在並非是被拉扯，而是被某種力量驅動的時自然產生的－－「彈性」使VIXX不是在拉扯中停滯不前，而是擁有把痛苦轉化為喜悅的餘裕，將能量持續往前傳遞－－這是我所聽見的，在第二張正規專輯裡「成熟」了的VIXX。

　　說到「成熟」，不能不提〈Chained up〉的概念：「奴隸」的角色，以及其無法迴避的BDSM（綁縛與調教 Bondage & Discipline、支配與臣服 Dominance & Submission、施虐與受虐 Sadism & Masochism）意涵。
　　若是以前，我可能會覺得「這賣肉賣得太過了」，但在為VIXX寫了這麼多、想了這麼多 後，我會說「他們終於走到這一步」。因為，只有BDSM，能夠連結「肉體與心靈」的「痛苦與愉悅」，進而超脫「控制與自由」的二元對立。

　　必須承認，在遇見VIXX之前，我是不看男團的。對我來說欣賞女團的「負擔」比較小，我可以宣稱自己是欣賞女孩們成為她們想要成為的各種樣子，將自己的夢想投射在女偶像身上、透過支持偶像來支持自己......若是男偶像，身為女性的我就難以否認他們的性吸引力、無法避免被貼上「膚淺」的標籤，甚至，遭受社會學學術社群的批判，被冠以「物化」或「臣服於文化工業（不只是被洗腦）」的罪名。喜歡偶像，特別是男偶像，在我所處的環境裡，被視為是自甘墮落。很諷刺，音樂總被認為是個人的品味，但我們對音樂的喜好從來就不是完全能自己決定的。
　　發現了嗎？迷妹與BDSM有多麼相似－－一樣是關於性，一樣是讓自己完全被某個人事物所控制，一樣會帶來愉悅，一樣在社會中被視為某種禁忌。
　　我們生存的這個宣揚自由意志的社會，不允許我們有「被控制」的自由，社會把「被控制」等同於放棄自我，保有自我則成為一種責任，「自由」因此反過來成為控制人的鎖鏈。音樂品味是這樣、科系與職業選擇是這樣、戀愛是這樣......人生中有多少人事物是我們自己非常享受，別人卻老是告訴我們「這是錯的」、「這對你不好」、「你會後悔」，或是在我們背後批評「腦殘」、「瘋了」、「是M嗎」？所謂的快樂或痛苦，究竟是誰決定的？
　　是在那樣的價值鎖鏈限制中，成為迷妹、喜愛BDSM反而變成一種逃逸，透過享受肉體的被控制，人們滿足對心靈自由的渴求。

　　從「禁忌」的角度來說，以BDSM為主軸的〈Chained up〉的確是VIXX的黑暗風格，在這之上，VIXX透過挑戰禁忌，翻轉了「痛苦與愉悅」、「控制與自由」的定義。肉體代表的不是膚淺，而是擁有溫度與彈性，能夠感受並擁抱彼此的痛苦與喜悅，《Chained up》因此成了一張治癒的幸福專輯。

　　謝謝VIXX，讓我終於可以毫無顧忌的說自己是星光。
　　不僅因為喜歡偶像不再是一件膚淺的事，不僅因為挑戰禁忌的VIXX如此令人引以為傲。
　　還因為，VIXX讓我知道，成為被Chained up的星光是我自己的選擇。作為星光，每當我感受到鎖鏈的存在，我會記得，這就是我所選擇的自由－－這對此刻的我來說是多麼重要，將要離開學校的我、對未來的選擇感到猶豫的我，需要的正是被Chained up的勇氣，以及讓鎖鏈成為享受的彈性。
　　
　　我不會忘記的。
　　我的25歲，VIXX的第二張正規專輯。
　　謝謝你們，讓我擁有被控制的自由。
　　生日和VIXX出道日僅差十天的我，新的一歲也請你們多多指教了。
　　四周年快樂。